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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日新闻晨报记者 顾 筝
王凌燕在儿童社会救助工作委员会工作，她清楚地知道行乞儿童背后有黑手这个事实。 “我看到儿童行乞，不愿意多停留，因为看到的时候心里很不舒服。老实说，我有时也会忍不住给钱，即使我告诉自己要控制。 ”王凌燕说得很坦诚。
某一次的经历，让她觉得，对于行乞儿童人们或许可以有更好的表达方式。
采访对象：
中国社会工作协会儿童社会救助工作委员会媒介资源部主管 王凌燕
星期日新闻晨报记者（以下简称星期日）：在上海地铁站有这样一幅公益广告，内容是“行乞儿童背后有黑手，他不是在为自己要钱。正是你的同情心让他们失去受教育的机会，准备伸手献爱心时，请三思而行。 ”我们认为这幅公益广告说出了部分的社会现实。不知你对这幅广告怎么看？
王凌燕：确实是这样。不管是在工作还是日常生活中，我们都会遇到很多这样的孩子。5年前一直到现在我们救助的女孩宫璇璇就是如此。当时，她和其他4名孩子是在广州的一个天桥上被志愿者发现并和当地公安部门一起解救出来的。刚被解救出来的时候，下肢瘫痪的她腿上有多处被刀割伤的伤痕，孩子说，乞丐头子每天都逼迫她用血淋淋的伤口博取路人的同情心，乞讨赚钱。
这几年，机构一直在努力为孩子治病，可是，以后怎么办？宫璇璇的家乡在河南太康县，家中还有父亲、后妈和爷爷，家里的生活条件较差，对这个残疾孩子并不愿意接受。我们和当地民政部门曾多次上门做工作，她的父亲虽然答应治好病后可以接到家里住，但到现在……
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她常说：“我就听吴奶奶的。”（她口中的吴奶奶是我们主任，一直像奶奶一样地关心她。 ）有时候，她也会表现得很开朗活泼，但事实上我们都清楚，被拐卖被操纵被家人抛弃，她对社会已经有了非常强烈的不安全感和不信任感。有些事她永远都不可能忘掉的，那段可怕的经历会是她一生的记忆。孩子都是有感受的，你以为他们还小，不会表达，但我相信他们其实心里都清楚。
星期日：你说得很对，孩子是有感受的。我们认为，这个广告说出了一部分的社会现实，但是它没有给出了一个好的方法，它所提出的只是让大家把同情心收回，可是对这些孩子，我们做什么呢？而且把同情心收走之后，对孩子的影响又是什么呢？
王凌燕：我个人认为，广告如果只是说出了一个社会现实，而没有很好的引导的话，那些乞讨的孩子会恨的。因为他们讨不回钱，就会天天挨打，受到的摧残更大。
其实，现在很多人不是没有爱心，只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不能给这些孩子钱，因为他们背后可能有黑手，给了他们钱，就会让他们受到越来越多的操纵。于是大多数人采用漠然的方式来表达。于是孩子们心里就有这样一个感觉：社会很漠然，世界上的人都不理他。他们心里的仇恨情绪就会更强烈。
星期日：人们用漠然的方式来表达，其实是人们不知道有什么更好的方式来表达，但我想很多人看到儿童行乞的时候心里都是不舒服的。
王凌燕：说实话，我忍不住的时候就会给，其实我心里很矛盾，我告诉自己要控制，但有时真的控制不了。前几天，我在家附近的天桥上看到一个女的带着一个孩子，孩子也是有残疾的，穿得特别少，小胳膊还露在外面。你想，北京的天多冷啊！问大人什么她都不说，就是一个劲儿地磕头，实在看不下去，我给孩子买了件衣服。孩子很小，她还是在哭，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了……
还有一次在雅秀，看到一个小孩子在乞讨，我刚给了他钱，马上就有一个男人窜过来把钱从孩子手里夺走。当时我急了，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那男人说：这是我的孩子。我说：是你的孩子？你好意思让他出来乞讨，你还好意思这么说啊？那男的特横，说：过不下去了，怎么办？
当时旁边的人把我拉走，说你一个女孩子，当心点。其实我知道，很多人都想帮这些孩子，只是不知道怎么帮。
星期日：你前面提到，给受冻的孩子买了件衣服，我想这样的表达方式会让孩子有不一样的感受。不知道，你还有没有一些建议，不给钱，但有一些其他的表达方式，让这些孩子感到自己是被关注的。
王凌燕：我不知道对不对，但我想说说自己很难忘的一次经历。
有次我在路上看到一个行乞的小孩，看上去才4、5岁的样子，很瘦小。我没有给他钱，而是给他买了一个烤红薯。他拿到后狼吞虎咽地就开始吃，没想到旁边又窜出几个孩子来，要抢他的红薯。这个孩子很紧张，马上躲到了我身后。我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脸，我能感觉到他安定了下来，但依然拽着我的衣服不放。
说实话，当时一群孩子窜出来的情形我也挺害怕的，只能叫着：别抢别抢，这是他的，数数有几个人，我再给你们买。
有这样的经历后，我觉得对待行乞的孩子，可以对他们微笑。愿意的话，给他一点温暖的触摸。抚触是对孩子最好的关怀，这些行乞的孩子，也许已经完全不记得被家人爱抚的感觉了。可我能感受到，当时我的一个触摸，让那孩子信任我。当然，如果做不到这些，给他们点吃的，总比给钱强，要知道，这些孩子99.9％都没给吃过饱饭，他们真的很饿。
星期日：前面我们说了你个人的一些经历，那么你们机构对于行乞儿童，会做些什么？
王凌燕：一般我们机构会第一时间报警并协助公安局寻找孩子的家人，同时，为孩子提供全面的医疗救助和心理辅导；有家人的，那么就把孩子送回家；如果是被拐卖或者在寻找不到家人的情况下，协助当地的派出所把孩子送到收容所或者福利院。可是，像这类孩子将来真正的安置问题、心理问题如何解决？也是我们面临的最大困惑和社会问题。http://newspaper.jfdaily.com/xwcb/page_46/200912/t20091213_82061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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