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车党的“工作”状态：孩子拖车、讨钱，大人卖唱、“监工”。
拖车党的带空调“房车”。今年7月摄于石鼓山立交桥附近。
一辆拖车在金山国际山庄附近活动。
（本版图片为网友跟拍）
火车站天桥下，小希（化名）蹲在一辆车后。十米外，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跟着一个老人，见到路人，便靠上前，伸出手，念念有词。小希掏出相机，打开连拍功能，调好焦距，握在手中，指缝间露出镜头。靠近，距离两米，放慢脚步，摁快门，并不断变换角度。
小希不是狗仔。他跟拍的，都是街头乞娃。拍下的照片，将和来自全国的大量失踪儿童信息进行比对，确认他们是否被拐骗、胁迫。
在厦门，有上百名热心网友不分昼夜地“潜伏”在乞娃出现的各个街头巷尾，维系并支撑他们的，是一个全国性的“宝贝回家”寻子网，那上面集中了失踪儿童和街头乞娃的各种信息，他们的目标，就是帮助那些受拐骗的乞娃回家。
这不仅需要爱心，还要时刻准备面对危险。
其中一名网友小希接受了记者的采访。
他有些矛盾，他不能暴露自己，但他又希望有更多人能够关注这些街头乞娃。
【行动】
促成厦门首次乞娃DNA鉴定
四年前走在厦门街头，你常会被一些突然冲上来要钱的孩子缠上。小希对乞娃的关注，正是从他们开始。“我相信孩子是无辜的。”他很快发现，这些孩子在乞讨时，四周都会有大人盯着，孩子稍有“偷懒”，便会被带到偏僻处，一顿打骂。小希盯了其中一伙人很久，甚至跟到了他们的住处，但当他真正想为这些孩子做些什么时，却发现自己无从下手。
两年前，他发现了“宝贝回家”寻子网。网上的失踪儿童信息让他的行动有了明确的目标，并很快在厦门聚集了一帮“战友”。就在上个月，他们促成了厦门首例针对乞娃的DNA检测。
事情缘于一名网友在湖里步行街的发现。“一个老阿伯带着一个小男孩在乞讨，那男孩长得和寻子网上一个失踪的内蒙古男孩非常像。”小希马上赶去增援，仔细比对后大吃一惊：不仅外形体貌完全一致，连左右手上的两道伤疤都是一样的。他们刚问孩子是哪里人，孩子便背书似的答出了一大串：他跟爷爷一起，都是安徽人，在老家读二年级，爷爷叫李某财，他叫李某想。
“一听就像是事先教好的。”小希立即报警，两人被送至湖里派出所。民警查询户籍信息后发现，李某财的姓名身份都无误，但查不出他有儿子和孙子。安徽警方还证实，当地小学没有名为李某想的学生。
“当时我几乎要确定，他就是那个内蒙古孩子了。”小希很兴奋，警方也决定，马上进行DNA检测。“老人怎么都不愿抽血，我们骗他要检验甲流病毒，他才配合了。”更麻烦的是，结果要第二天才出来，只能先让他们走，小希便暗地跟着他们回到寨上铁轨旁的住处，通宵在铁轨上守着，直到第二天下午结果出来。
但他失望了，虽然孩子不一定是老人的孙子，但肯定不是内蒙古夫妻的儿子，这样，警方只能由他们去了。
虽然没有出现奇迹，但和警方的这次成功合作让小希充满了希望。
【遗憾】
无意中赶走“拖车党”
成天在街上蹲点，小希对厦门的“乞情”可谓了如指掌。前段时间，厦门出现了一种“拖车党”：一个低龄小孩拖着一辆板车，车上绑着个大音箱，还有一个成年男子坐在上面唱歌。“其实那男的就是监工，手上握着根木棍，不时敲敲车子，其实是在命令前面拖车的孩子去要钱。”
小希他们经过跟踪，摸清了这帮“拖车党”的底细：总共23人，其中未成年人12个，最小的才5岁多。
他们还发现，这个“拖车党”是开着由货车改造的“房车”在全国打游击的。在石鼓山立交桥附近，他们第一次发现了“拖车党”居住的“房车”：一辆普通厢式货车，车厢被隔成三层，最上面一层放音箱等器材，下两层是床铺，周围空出的空间堆放杂物，炉灶、锅碗瓢盆等一应俱全。
小希当时想再走近些看，便趁一名妇女下车的空当，跑到开着的车门处，掀开帘子往里瞧。谁知车里还有个彪形大汉，两人面对面相隔不到20厘米。对方大吼道：“你想干什么？”小希赶紧装成小偷，“又没拿你的东西。”此时驾驶室里的另一名男子也下车来威胁，小希连忙逃走。
不久后，由于他们的一次报警，“拖车党”离开了厦门。小希将这次报警视为极大的失误，“我们是为了救孩子，赶走他们毫无意义。”
【危险】
要防“内鬼”还得伪装
“我们做这个，绝不是寻求什么刺激。这里面的危险，很多外人想象不到。”小希说，在重庆，就曾有行乞团伙的人混入网友内部。“他们每次跟踪行动都扑空，甚至你跟着几个小孩，突然会有陌生的大人从旁边冲出来，对着你大喊：别再跟了！”
除了要防“内鬼”，小希他们直接面对的，还往往是具有极专业反侦查能力的小孩。“走到路的尽头，他们会突然调转方向，径直朝你走来；拐弯后，会故意在路口等着，盯着你走过来。”
“这些孩子的背后，往往藏着严密的组织团伙，所以我首先要保证大家的安全。”小希同时用着三个手机号，以防号码泄露。在外行动时，他们相互只称网名。出去前还会进行适当伪装，比如平时打扮时尚的，就穿得朴素点，平时都是素面朝天的，就要化点妆。“有时想想，还真有些无间道！”
本报记者 赖毅 实习生 卢漳华 李招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