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郭宇宽
近日在社会舆论的督促下，全国公安机关明显加强了对于拐卖人口的打击力度，接连破获大案，一批犯罪分子陆续落网，一些被拐卖儿童回到家人怀抱，这是非常令人振奋的消息。公安机关也加大了对于这些案件的宣传力度，从中央电视台到地方都市报都非常集中。这些报道对于宣传提高社会对于人口拐卖的警惕，威慑犯罪分子，都有很大的意义。
但有一些报道，总让人看完有心里不是滋味的感觉。在这些关于拐卖人口的报道中，有一种报道倾向是渲染那些拐卖人口的人贩子，家里多么贫困，我想也许有这情况，但缺少平衡的信息则很容易误导读者，有人能够偷抢别人的亲生骨肉来卖掉是何等残酷冷血的勾当，这样的人是怎么产生的，一定有更深刻的原因，而且这些报道非常浮光掠影和浅薄，好像要宣传贫穷就是要拐卖儿童来脱贫致富的理由。表面上看这些报道好像挺有人文主义，关注别人的贫穷，其实这些报道隐含着一种对穷人的偏见和歧视，潜台词是说人贫穷与没有廉耻和同情心有必然的联系。
而看到的某报的报道，则简直可以用“雷人”来形容，标题是“人贩：卖孩子是做好事”，里面的内容是这样的：“‘要是知道这事是违法的，我肯定不会干。’昨日上午，在河北涉县车站派出所内，犯罪嫌疑人吴林(化名)将协助警方去寻找经她之手卖出的儿童，记者与她进行简短交谈。”那个人贩子还说：“我们这边是革命老区，农村人都想儿女双全，觉得这样老了才有依靠。我根本不懂法，不晓得这是贩卖人口，还以为是帮别人忙，做好事。”这个记者又采访了一个买了被拐儿童的家庭，“我们都不晓得买卖儿童是违法的，现在养了这么多年，都有感情了”。
当然，我们不能要求每个记者都像法拉奇那样，穷追不舍，但最起码的判断力是要有的，对一个人口贩子的动机要有基本的认识。这个文章倒好，恨不得把大家对于“革命老区”的情感都调动起来了。如果那个人贩子确实这么说话，倒不是说不能引用，但新闻报道要有平衡的信息，这种平衡感就体现了记者基本的职业判断力，如果一篇文章从头至尾所有信息，都是把人贩子和买人的家庭描写得可怜巴巴的，似乎还值得同情，却忘记了他们的邪恶，如何偷抢孩子，如何给孩子打针喂安眠药带上车。我唯一的解释是这样的“记者脑子进水了”。
一个人贩子说不知道贩卖人口非法，并不奇怪，那是为了开脱自己罪行的本能反应，就好像我们曾经见过一些贪官甚至法官，被抓以后说自己是法盲，不晓得收贿赂是违法的。这样的话能相信么？从古至今，哪怕是不识字的农民，最起码的人伦也是知道的，偷抢人家的孩子难道有人会不知道是违法的？有些地方有 “过继”的传统，谁家没有孩子，但又企望膝下有子，可以通过介绍或者亲友关系，从孩子多的家庭“过继”一个，收为养子，但前提是亲生父母同意。但从来没有听说过，没有经过父母的同意，偷抢别人的孩子来卖是合法的。
当然，我觉得这些报道的出台，也不能完全怪那些“很傻很天真”的记者，因为这种和公安机关配合的“嵌入式报道”，公安机关宣传部门的引导是很重要的。所有这些类似的报道，共同的导向，都是把人口贩卖的猖獗，归于一些地方人民群众愚昧、素质低，以至于打击人口贩卖困难重重。这并不是说完全是错的，但如果媒体和公安机关的合作报道，总是渲染这样的信息，则无疑是在替公安机关推卸责任。
(郭宇宽 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高级研究员)
匿名
发表于 2009-6-24 11: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