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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儿保中心里都生活着150个左右的流浪孩子,其中有20%的孩子可能永远无法找到自己的家。图为儿保中心的工作人员在和孩子们做游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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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为儿保中心工作人员带领孩子们打球。 |
一个在救助站长大成人的孩子,因为没有户口办不了身份证,工作一年多无法正常领工资。市救助保护流浪少年儿童中心里,面临同样命运的孩子还有30多人,他们将来的工作、成家都成问题
■专题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李荔华 通讯员 文燕媚
■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任传富
地处萝岗的广州市救助保护流浪少年儿童中心(以下简称“儿保中心”),从2003年至今(截止今年3月底),已经接收了流浪少年儿童5669人。儿保中心的工作人员为了送这些流浪的孩子回家,付出了外人难以想象的艰辛和耐心。这些被接收的孩子当中,通过联系家属认领、协助返乡等方式回家的有5198人,通过申请转有关部门安置有327人。
然而,并不是每个流浪孩子都能找回自己的家。儿保中心里每天都生活着大约150名左右的孩,这些孩子中,有20%可能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亲人了。他们只能把儿保中心当成自己的家,把儿保中心的工作人员当成自己的亲人。事实上,在这里,这些孩子也享受到了家庭般的温暖。
但是,再像家的温暖也是短暂的。按规定,流浪孩子年满18岁后,就必须离开儿保中心。滞留的孩子们成年后,就要离开曾给他们庇护和关爱的儿保中心,走向社会、成家立业。但这时,一直找不到亲人的他们,就会因为没有户口办不成身份证,而成为没有身份的人。
目前,儿保中心有两个没身份的“孩子”,其中一人工作后,因没身份证开不了银行账号,工作一年一直无法正常领工资;另一个则因没有身份也找不到工作,只好继续留在儿保中心。而在儿保中心里,因为找不到亲人、无法确认身份的孩子还有30多人,当他们成年后,没有身份将成为他们重回正常人生轨道时难以逾越的障碍。
据统计,2003年8月1日至2009年3月25日,儿保中心共接收流浪少年儿童5669人。通过联系家属认领、协助返乡等方式帮助5198人返回到家乡,通过申请转有关部门安置327人。接受这些流浪孩子,打开他们的心扉,找到他们的亲人,感人故事每天都在儿保中心上演。
儿保中心上演“驯悍记”
进门就掌刮拳打工作人员暴烈少女离开时一步三回头
3月19日中午,和此前的很多个日子一样,阳光照耀在儿保中心郁郁葱葱的花木上,教室里传来了孩子们的琅琅读书声,儿保中心显得平静而安详。
15岁的雷利就是在这天中午走进儿保中心的,她的到来在儿保中心里掀起了一阵骚动,以至于很多天过后,孩子们还能记得这个性情暴躁的少女。
15岁少女大闹儿保中心
当时,雷利坐在市救助站城区分站的面包车里,车门一打开,雷利就敏捷地跳下来,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向儿保中心的大门。儿保中心的工作人员蔡娣梅最先发现了雷利的异常举动,她紧紧追赶并拉住了雷利。雷利转身一巴掌打在蔡娣梅脸上。蔡娣梅被打得眼冒金星仍不松手,然后手臂又被雷利抓得鲜血直流。
随后,另外几个工作人员赶来,雷利依然在咆哮,挥拳打向工作人员,将她们的脸都打肿了。正在上课的孩子们听到雷利歇斯底里的喊叫,也趴在窗户向外张望。儿保中心的何国斌主任走来了,他安抚雷利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着急,别喊叫,你慢慢说。”
离家会网友,被骗后流浪
雷利说,她在广州有一个叔叔,她和叔叔在一起。她在广州还有工作,她在工厂做工。何国斌说:“我们只要查找属实,会让你叔叔和工厂的人带你走的。”
在随后的《谈心记录》中,雷利所报的姓名和家庭地址都是假的,她动不动就向工作人员发脾气,大喊大叫,咆哮如雷。有一次她还爬上铁门想自杀,叫喊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何国斌一次次和她谈心,直到第三天,雷利的情绪才稳定下来。“很多刚进来的小孩都像一只刺猬,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锋芒外露,过几天见儿保中心管他们吃住,才会慢慢放下戒备。”何国斌说。
第四天,雷利才说了实话。她确实在广州有一个叫李小红的“叔叔”,是在网上认识的,她并没有在广州的工厂上班。雷利家在湖南衡阳,四个月前,她在网上认识了李小红,在李小红的撺掇下,偷了家中的钱后,离开湖南来广州投奔李小红。而李小红其实是一个社会混混,后来,流浪的雷利被警察送到了救助站。何国斌说,李小红还多次打电话到儿保中心,威胁要求儿保中心放人。
教了小孩,还要教孩子父母
由于雷利先后提供了很多假地址,工作人员打了几十个长途电话。后来,雷利说出真实的家庭地址,工作人员才与她父亲联系上。3月23日,雷利的父亲和舅舅怒气冲冲地来到了儿保中心,他们说这四个月来一直在寻找女儿,没想到她竟然跑到广州来找网友。舅舅一见面,抡起巴掌就要扇向雷利,被工作人员制止了。
何国斌之前要和雷利谈心,现在又要和雷利的父亲谈心。他了解到,雷利家中兄妹三个,雷利最小。早在一年前,雷父就知道雷利经常在网吧结识网友,但一直没有管。何国斌叮嘱雷父说,对孩子不能放任自流,但也不能打孩子,“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有逆反心理,你越打,她越和你对着干”。
当天下午,雷利的父亲和舅舅千恩万谢地带走了的雷利,雷利一步三回头地向工作人员告别,她说:“回家后一定好好学习,再也不乱跑了。”
雷利像每个离开儿保中心的孩子一样,对这里充满留恋,而工作人员却担心孩子回家后,家长会体罚这些曾经“迷途的羔羊”,还把自费印刷的《未成年人家庭保护宣传手册》交到家长手中,这本小册子写了很多如何教育孩子以及如何与孩子沟通的办法。
这是一个高危工作工作人员随时面临危险
“我们的工作充满了危险性,有的孩子身患各种传染病,他们自己不知道,我们在接触中不小心就会被传染。”一名工作人员告诉记者。
孩子可能身染多种疾患
曾有一个名叫钟嫔的女孩子,离开家乡后,被坏人控制卖淫,最多的时候,一天接客十几个人。被送进儿保中心后,身体经常有问题,带她去体检后才发现她已经身患艾滋病。还有一个女孩子,被送来时浑身长满脓包,工作人员帮助她治疗好。
“流浪儿童都是社会上最弱势的群体,他们最容易受到各种病毒的侵袭,有的身染多种病菌,其中以皮肤病和肝炎居多。”何国斌说。
所有的孩子在来到儿保中心后,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体检,但是在体检前的那段时间里,会有些孩子由于对儿保中心的误解,百般反抗,就像雷利一样,工作人员就会受到伤害。
暴躁孩子可能构成威胁
还有的孩子极具攻击性,随时会对工作人员构成危险。儿保中心曾有一名叫毛龙的16岁男孩子,因抢劫被送进来。他在宿舍里,打架斗殴、破坏设施。有一天晚上,他砸开宿舍房门,偷到一把铁锤,然后跑到楼上藏在电视架上,准备等到值班人员经过时将其砸晕,然后开门逃跑。所幸值班人员和其他人一起逐层查找,终于找到了他。
“对每一类孩子我们都要区别教育”,工作人员蔡娣梅说,“对被遗弃的孩子,要多安慰;对有暴力倾向的孩子,要加强法制教育;对待女孩,要加强她们的自我保护意识;对待男孩,则主要进行社会公德教育。”
很多孩子之所以离开家庭,被坏人引诱和利用,关键就是因为轻信害怕,缺乏判断是非的标准。工作人员经常教育这些孩子说,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利益,学会自尊自爱;遇到坏人威胁就报警,寻求保护,“要安心回到自己家中,自己的家才是最安全的。”何国斌说。
流浪儿童越来越多流动家庭是主因
“我们的基础教育出了问题。”何国斌说,整个中小学教育都片面追求升学率,忽视了孩子们的思想品德教育,孩子缺乏判断事物好坏的标准,错把打架斗殴、流浪当成英雄行径,女孩子也不懂得自尊自爱。学校也没有教会孩子们如何寻找保护、如何保护自己,孩子们遇到危险时、走上社会时,就很容易吃亏。
做过警察的工作人员罗咏兰认为,时下的很多日韩剧和娱乐节目起到了不好的作用,让女孩子幻想着一夜成名,让孩子们盲目崇拜明星、崇拜金钱,很容易误入歧途。但我们的学校也缺乏如何抵制这些诱惑的教育,缺乏对孩子的正面引导。
曾有一个女子,被送到了儿保中心时,谎称自己15岁。但是,工作人员从她的身体发育情况看到她绝不仅仅15岁,后来经过一次次谈心后才知道,她已经23岁,在网络上认识了一个男子后,被骗了出来。这个23岁的女子多次向工作人员提出,要求给她买一张去北京的火车票,再给她1000元钱,她要去北京电影学院,她以后一定会成为电影明星。
“现在流浪的孩子越来越多。”何国斌说,2007年,儿保中心接收了900多名流浪儿童,去年增加到了1100名,而今年第一季度已经达到了300人。“这还不是高峰期,每年流浪儿童出现的高峰期在五月到十月。这几年,流浪儿童以20%的比率增加。”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何国斌分析说,这些流浪孩子的父母,几乎都是70后,他们成人后正赶上南下潮、打工潮,所以这个年龄段的人,打工人数特别多,由于种种原因,他们组成的家庭不是很牢固,或者夫妻不在一起,或者感情不稳定,所以离异的多,遗弃孩子的也多,而最终受到伤害最深的是孩子。
流浪儿童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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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吴,17岁,四川达州人。他和弟弟俩人一起离家出走、一起被护送回成都,期待早日到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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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何,四川巴中人,离家一年多。3月5日早上9点多,其他伙伴在玩扑克打发时间,小何却显得若有所思,他告诉记者,自己很想回家但又怕到家后被父亲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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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5日下午5点多到达成都后,小吴兄弟俩打起胜利的手势让记者拍照,小何仍然显得忧心忡忡。 |
3月4日,记者跟随救助站护送流浪精神病人的途中,在广州-成都的火车上,遇到了一批同样从广州出发、被广州儿保中心护送回成都的流浪儿童。这些孩子,都是因为家人很穷没办法来广州领人、或家人不愿领人,由儿保中心集中护送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