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伦等人的落脚处摆满了酒瓶。
广西新闻网-南国早报记者 赵超 刘治理 文/图
来南宁
市乞讨的乞丐，有不少集中在人流量较大的百货大楼、步行街一带。别看他们似乎比较落魄，但据记者观察，他们中有些人每天最少有十几元收入，最多的则能达到200多元。这背后究竟有多少人是在骗取人们的同情？连日来，记者对该区域的几名乞丐进行了追踪。
镜头一：
烧伤男子惹人同情
地点：新华兴宁路口至百货大楼门前地道口
时间：12月14日~16日
第一次，追踪被甩掉
14日下午5时多，在新华兴宁路口靠近兴宁路一段，一名男子横躺在一副自制的木板车上，不时向过往行人举起手中的搪瓷缸。记者凑近一看，发现该男子似乎被烧伤过，上肢手掌全部粘在一起，惟有大拇指能够自由活动。该男子的样子虽然让很多人避而远之，但同时也容易让人产生同情心，不少人往他的搪瓷缸内扔进零钱后，赶紧闪开。
大约半小时后，该男子站起身，慢腾腾地挪到了裕丰商厦门前，而后又躺在了木板车上，继续乞讨。
直到下午6时30分左右，该男子终于再次起身，将木板车上的垫子收好，把木板车折叠起来，塞进了一个蛇皮袋中。他背起用来当作枕头的背包，拎起蛇皮袋，往新华朝阳路口的公交站大步流星走去。
记者不禁为该男子的速度惊讶，赶紧跟随其后。一辆41路公交车刚停稳，该男子迅速冲了上去，记者挤上公交车，看见他站在后门处。公交车一路往江南行驶，其间，该男子不时偷偷打量记者。
该男子一直到终点站——江南客运站才下车。记者下车后继续尾随，但该男子在车站内一快餐店门前停下来，并向后张望，记者赶紧闪到报刊亭后面。约一分钟后，记者再次探出头来，发现快餐店前已没了该男子的身影。记者四处寻找，未果。
第二次，跟到落脚处
第一次打探乞讨者下落失败后，记者不禁心生怀疑：该男子如此躲避陌生人，乞讨背后的情况令人怀疑。而他表现出来的敏捷和警惕，与乞讨时表现出的木讷简直判若两人。第二天中午时分，记者在百货大楼门前的地道口再次看见该男子。这次，他脱掉了上衣，上身仍显示有多处烧伤的疤痕，躺在一块布垫上，没有木板车。该男子面前还用粉笔写着“求钱买药吃”等内容。
直到下午6时30分，该男子才穿好上衣，背起背包，又到了公交站。这次41路车并没有停在他跟前，他随着车一路快跑，纵身跳进车内。到江南客运站下车后，他径直拐上了客运站侧面的迎凯路。一路上，他不时回头看看身后的记者，还假装在客运站侧门处小便，试图摆脱记者。不成功后，他又快步走到马路对面，进了一家拉面馆。
一直到晚上8时许，该男子才从拉面馆走出，奇怪的是，有两名老年男子也跟在后面。记者注意到，这两名老年男子也是长期在百货大楼附近的公交站乞讨的乞丐。3人一路走一路聊，从迎凯路左拐进尚未通车的朋展路。走了一段后，该男子又跑进路边草丛，记者跟着两老年男子拐进了路边一条小道。由于小道太黑，两名老年男子很快不知去向。记者只得原路返回，不料正赶上闪进草丛中的烧伤男子沿朋展路一路走来。记者跟着他，又走了大约1公里多的路。该男子走进了一村子里，并从该村一小卖部拐了进去。
该男子就住在小卖部旁边的一矮小瓦房内。记者在门前看见，屋内的灯光非常昏暗，屋内一角摆满了啤酒瓶和白酒瓶等，其中一名白发老者正坐在一张床上，数着散落在地上的一堆零钱。不久，烧伤男子来到小卖部，买了3瓶啤酒。记者询问3人来自何处，但3人都没有回答。
记者从当地居民处了解到，该处为黄茅村，3人所租的房屋为80元/月租金。
第三次，乞讨男子自诉身世
追踪到烧伤男子的住处后，记者继续追踪观察，发现3名乞讨者的生活非常有规律：他们每天上午6时许就起床，然后到附近的大沙田菜市或公交站，采用同样的方法进行乞讨。看见有路人吃早餐，他们会向路人讨要食物，早中餐一般不会自己掏钱。而到中午，3人便搭乘公交车，来到百货大楼附近继续乞讨。
16日下午6时30分后，记者再次跟着来到这3人的“家”里。“你们是记者吧？”还没等记者开口，烧伤男子主动询问。记者表明了身份，与他攀谈起来。
该男子自称叫周宝伦，今年36岁，江苏徐州人。20多岁时，周宝伦到黑龙江，买了一辆小货车，干起了运输。1994年，在一次出车到密山市富源乡时，小货车油箱起火，周宝伦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上身和面部却被多处烧伤。
周宝伦被烧残疾后，回到家乡徐州，老婆也跑了，民政部门每月补助几十元，但这连他的生活都不够，更别说抚养年幼的女儿了。于是，他再次来到东北，起初靠捡破烂为生。望着每天只有几元的收入，周宝伦心情更加沉重，每日借酒浇愁。一次喝醉了躺在街头，他却意外地收获了路人纷纷扔来的几十元钱。从此，周宝伦就不捡破烂了，每次喝完酒就往街上躺，开始以乞讨为生。
“我跟你说这些，希望你如实写。”周宝伦说，他在北方某省乞讨时，也有记者采访过他，可最后却说他是当地人，在该省某城市还有一栋别墅。
周宝伦说，他乞讨10多年，除了西藏没去，全国其他地方都跑遍了。“夏天到北方，冬天到南方。”他说，这是他第一次到南宁，大约有半个月了，“南宁人好，每天都有三四十元的收入”。说着，他从兜里掏出钱来，都是五角一元的，还认真地数了起来。
与周宝伦住在一起的两名老者自称都是江苏邳州的，其中一人称在家与儿媳吵了架，一气之下就和老乡跑了出来。两人在武汉乞讨时碰到了周宝伦。由于武汉现在天冷，3人一合计，就搭火车一路来到了南宁。
周宝伦称，讨来的钱除了买点酒喝外，剩下的都寄回家，给女儿读书。“女儿都12岁了，出事那年生的，见了我跟看猴一样。”他说，每次回家，女儿都躲着他。说着说着，他的脸上淌下了泪水。周宝伦今年春节不打算回家了，南宁天冷后，他就准备到海南去，“那边暖和”。
镜头二：
“盲人乐队”卖艺讨生活
地点：百货大楼前
时间：12月16日~18日
盲人乐队有代理人
12月16日晚上8时许，南宁市朝阳路南宁百货大楼前，5个盲人坐成一排，二胡、唢呐、芦笙齐鸣，一首首乐曲，引来不少围观者。“乐队”前面地上有一张塑料布，写着“盲人求援”，上面的信息反映出，几人都是河南人，自幼双目失明，靠卖艺为生。塑料布上放着4本残疾人证，其中3本是河南沈丘县发的，另一本是河南祁县发的。
5个人弹奏得很卖力，乐曲也好听，路过的好心人纷纷慷慨解囊。他们前面的塑料桶，不一会儿就充实起来，路人多数给的是1元面值的纸币。记者在一旁观察了一个多小时，发现5个人的旁边，一直有个“矮个子”中年男子注视着几位盲人。晚上10时许，“矮个子”旁边又多了两个中年人，几个人一边注视着盲人们，一边在闲谈着什么。
晚上10时30分，百货大楼旁边行人逐渐稀少。两个中年人和“矮个子”告别，往地下通道走去，“矮个子”帮盲人们收拾摊子，然后，提着半桶钞票走在前面，盲人们则一个拉着一个的衣服，排成一排走。“矮个子”男人与这些盲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带着疑问，记者一路跟着他们。
集体下榻便宜旅社
新华路-兴宁路-人民路-南京路，盲人们走得很慢。后来，他们在南京路上一家螺蛳粉店停下，几个人吃完后，继续步行至南京中华路口附近的旺源旅社住下。
记者没有贸然上楼，只是向旅社老板打听了一些简单情况，晚上11时许就离开了。
17日早上8时许，6个人拿着乐器和提桶出发了，他们先后来到附近的交易尝水街等早上人多的地方，摆好摊子吹拉弹唱起来。早起路过的市民，也不时纷纷解囊往提桶里扔一些小钞票。
当天晚上8时许，几个人又来到百货大楼前面卖艺，晚上10时30分准备收拾行李往回走，回去的路上又进了那家螺蛳粉店，然后回到旺源旅社。等几个人上去了一会儿，记者见没有其他人跟上去，就径直上到3楼敲门。刚开始，他们不开门，记者一再坚持下，门开了一道缝。记者说是要了解点情况，没有什么恶意，开门的“矮个子”才把记者让了进去。
很小的一个房间，里面摆了3张床，几个人往里面一站，几乎都没了立脚之地。一张床上散着些毛票，几个人正围着整理，记者进来后，他们停了手。记者了解到，这间客房每晚只收30元。一位盲人笑着说，他们6个人挤在一起，平均一人每晚5元钱，很划算了。只是上厕所和洗澡，要摸索着下到2楼去解决。
自称之前都是民间艺人
之前帮盲人打点一切的“矮个子”，坐在门口很少说话，他用一根牙刷柄，挑着泡在一个塑料杯子里的方便面。吃完后，他把塑料杯子洗了洗，给一个穿迷彩服的盲人又泡了一包方便面。等泡好了，他找一盲人要牙刷。
记者问他们，刚才不是去吃了螺蛳粉吗，怎么还要吃方便面呢？一盲人笑着说，他们吃不惯米粉。
随后，记者了解到，几个人都是河南沈丘县或邻县农村人，卖艺前就彼此相识。以前农村没有实行火葬时，他们盲人乐队就会去帮着办个丧事，挣一点钱养家糊口。实行火葬后，他们这些盲人不能下地干活，农村的低保又不多，为了糊口，他们只好自发组织起来，到城市卖艺赚钱。因为行动不便，他们就找了本村为人坦诚、老实的“矮个子”帮忙打点生活，挣到的钱大家一起平分。
一般遇到周末、节日，他们的收入要好些，最多可以达到280元左右，有时候运气不佳也只有几十元。一个年纪较大的乞丐说，他的老婆精神有点问题，不能干活，两个女儿还在读书，每个月只能靠他寄回去的四五百元生活。其他几个人，有的是先天变盲，有的是后天变盲的，家庭也比较贫困。之前，他们一直在北京卖艺，如今不能随便摆摊了，他们只好到处跑。冬天要到了，就来到南方，一般在一个地方不会超过一周，等南宁的天气冷了，他们就继续南下。到快过年了，就回老家。
第二天晚上，记者再次来到旅社，老板说，几个人早上已经退房，前往防城港了。
镜头三：
“亡夫”女子让人怜悯
地点：百货大楼麦当劳前至人民朝阳路口
时间：12月18日~19日
乞讨证件一应俱全
18日下午6时许，天气阴冷，一名女子跪在百货大楼麦当劳的橱窗前一动不动。该女子低垂着头，长发将面部全部挡住，头上缠了一条白布。她前面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她是云南省丽江市九河镇大河村高南组村民，她丈夫到南宁做小生意，不幸遭遇车祸去世。她到南宁收敛了丈夫的骨灰，却无钱回家，乞求好心人施舍。
除了这张纸外，该女子还摆放了结婚证、火化证，以及她丈夫遭遇车祸时的现场图片，图片上的肇事货车为桂C牌，一男子血肉模糊躺在地上。结婚证上显示，该女子叫刘娅娟，其丈夫名为李军，证上盖有丽江市九河镇政府的公章。而火化证上写有“李军”字样，盖有广西民政部门的公章，时间为2007年12月16日。
该女子身边还跪着一名三四岁的小男孩，头上也套着白布。小男孩始终按捺不住活泼好动的天性，在该女子身边不停转动。在冷风中，一动不动的女子和活泼的男孩引起很多路人的同情，有些路人驻足观看后，掏出钱来扔到纸上。记者看见，接连有3位好心人扔了10元钱给该女子。
对友爱村的地形熟悉
到晚上10时30分左右，该女子才收拾好摆放在地上的物品，牵着小孩，穿过地下通道，在百货大楼对面的公交车站，上了一辆32路公交车。车行驶到友爱路利客隆时，该女子下车，斜着穿过马路，进入了友爱路西三巷。
在记者的跟随过程中，该女子已有所察觉，不时回头观望。进入巷子后，她在一小摊前买了一些吃的，而后牵着小孩钻进了一侧的小巷。该女子对友爱村内七弯八拐的地形十分熟悉，最终记者未能探寻到其落脚处。但据友爱村内一居民介绍，这名带着小孩的矮个女人，已在友爱村内出现有一段时间了，应该是租住在村内。
几句童言“揭穿”骗术
友爱村内地形复杂，记者无法追踪该女子的落脚处。为了揭开该女子的真相，12月19日，记者拨通了丽江市九河镇政府的电话。该镇政府办公室的一名工作人员称，九河镇辖区内根本没有“大河村”，该女子写的地址是假的。
为了进一步了解真相，记者于19日晚再次来到百货大楼，结果在距离不远的朝阳人民路口，看见该女子又跪在了路边。
“你到底是什么地方的人？你的丈夫在什么地方出的事故？”面对记者的询问，该女子始终一言不发。这时，一名女市民问小男孩：“照片上那人是你爸爸吗？”“不是。”小男孩说。女市民接着问：“你爸爸在什么地方？”“爸爸在家呢。”
这时，一直跪在路边的女子使劲拽小男孩的衣服，围观群众发出一阵哄笑。在笑声中，该女子迅速收拾了地上的物品，离开了现场。
镜头四：
“遇难”二字是幌子
地点：南宁百货大楼附近
时间：12月19日~22日
在百货大楼附近记者发现了四五个乞讨者，这些人与其他乞丐不同的是，他们衣着光鲜，选择好乞讨地点后，在地面上用粉笔写上“遇难急求×元吃饭”（一般都是3元、5元，不会超过10元），然后蹲在后面。
这类乞讨者没有身体残疾或“亡夫”女子那样引人注目，但记者看见，仍有路人不时往这些人面前扔钱。
12月19日下午6时多，记者在朝阳路金朝阳大厦门前发现一蓝衣女子，该女子穿着时髦，拉直的头发挡住了脸。她蹲在路边，前面写着“遇难急求4元”。记者观察了半个小时，发现有3位路人先后给该女子扔了钱，其中最多的为5元。该女子将钱装进口袋后，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记者上前询问，但该女子没有回答自己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南宁等。围观的群众多了，该女子显得有些着急，有好心市民问：“你究竟遇到什么难了？说出来，我们会帮你。”该女子说：“我没有遇什么难，写‘遇难’只是为了容易讨钱。”
说完，该女子直奔上天桥，拐进了金朝阳楼上的麦当劳内。随后，记者又在百货大楼门前，看见了两名妇女，各自抱着小孩，面前都写着“遇难急求7元吃饭”。后经记者了解，这两名抱小孩的妇女以及之前的蓝衣女子，都自称是贵州省凯里市凯棠乡人。据国内其他媒体报道，当地确实比较贫困，一些人农闲就出外乞讨，甚至一些小孩放假时也跟着出来乞讨。
提醒：
献爱心还需多嘴一问
记者观察发现，在十几个长期活跃在百货大楼一带的乞讨者中，除身体残疾的乞丐外，有些是身体健全的。这些人往往有一些不寻常的“遭遇”，越是悲惨越能引起人们的同情。这些具有“悲惨遭遇”的人往往还摆放了多种证件，实际上，只要施舍者多留个心眼，就能从中发现破绽。而没有提供相关证明的乞丐，在记者的追问下也往往会露出“马脚”。但施舍者大多是扔下钱后，就匆匆离去。
一名给“亡夫”女子扔了10元钱的市民说，他见该女子的遭遇挺可怜，而且有那么多证件，就以为是真的，没想到最后还是上当了。这名掏了钱的市民说，有的乞丐看上去脏，不敢凑近了问，而且一旦上前询问，马上会引来人群围观，这也是他们不敢问的原因。
经记者连日来观察，识别这些人的方法很简单，只要上前多问几句，他们往往会露出“马脚”来。好心的市民要注意，不要让自己的善良被别人利用，助长了这些人不劳而获的行为。而且，体格健全者如果真有困难，完全可以去救助站获得帮助。
（广西新闻网-南国早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