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桥大市场西门附近的小旅馆内,十名寻子家长挤在狭小的三个房间里居住。没有电视声,没有欢笑声,低低的话语声从房间内传来,旅馆进门处他们张贴的几张宣传单式样的寻子启事也许能告诉别人,他们来过这里。 熟人偷走女儿 “我要救女儿出来” “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会踏上寻女之路。”郭女士展开寻子启事,又从包里翻出女儿的照片,对记者说。2009年1月11日,六岁半的福州女孩崔亦婷,被丈夫的同事带走之后再也没有了消息。 据郭女士介绍,带走孩子的是丈夫在印刷厂的同事庞佑成,同事一年多的庞佑成和丈夫关系很好,和郭女士的两个孩子也很亲,小女孩和弟弟都爱叫他“小弟叔叔”,08年10月份时庞离厂回四川老家了一段时间,约半个月后,庞回来也经常以朋友身份去郭女士家玩。 2009年1月11日上午9点多,庞把当时正在厂里的小房间里玩电脑的崔亦婷连哄带骗抱走,当时正在照顾发高烧的儿子的郭女士因为儿子反常地一直哭闹要姐姐,于是打电话给庞,让他把小孩送回来。庞只说,带孩子在外面逛一下待会就回。 后来郭女士打了8,9个电话,庞一直没接。中午时分,郭女士的丈夫也给庞打了电话,庞回答说:“马上到。”因为未接电话而心生不详的郭女士很生气,她一点多的时候发信息给庞:“一点半立刻将我女儿送回。”庞回了信息,说:“正在买衣服,小孩怕父母打,等一下叫她自己回来。” 下午再打电话时庞已经关机了。一直等下去的郭女士报了案,并且拨打了此前庞留下的老家的电话,庞父称儿子不可能会卖掉郭女士的女儿的。 给郭女士带来又一次打击的是庞佑成母亲的自杀。郭女士说,她一直都有打电话给庞的父母,询问庞是否回家的消息,而正月初六时庞母的自杀的消息一传来,“我当时就全身发抖,感觉很累很难受。”郭女士说:“为了这个案子两家都很悲很悲,我的眼泪都哭干了。 女儿的丢失和庞家的悲剧让郭女士有了寻死的念头,但是想想才四岁多的儿子,而且,“女儿还等着我去找她”,郭女士最终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陆陆续续寻找女儿的路途上,郭女士经常在外面四处奔波,她说,儿子常常会打电话来说:“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爸爸去上班了,我一个人在家,妈妈快点回来吧。”尽管如此,郭女士狠狠心,让丈夫带儿子,自己孤身一人仍然到处寻找女儿。“在家的时候我也呆不住,就老往公安局,派出所跑,去跪。这张B级通缉令就是我一个个地方跪来的,我要救女儿出来啊。” 为了找女儿,郭女士总共用了2,3万元钱,儿子没有离开过妈妈,每天打电话哭,丈夫为此也很自责。“家也不像个家了。”郭女士说,她很恨很恨带走女儿的庞佑成,甚至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我建议家长都不要相信任何人,一般的亲戚朋友都不要相信,只有自己的父母,爷爷奶奶那些才会真正对孩子好。”郭女士说,她已经心里有阴影了。 16年寻女之路 “一生都不会放弃” 山西的秦女士的女儿名叫裴晓红,1994年才八岁的红红在去奶奶家的路上被拐走后至今音讯全无。“我找女儿找了十几年了,今年过年之后就16年了。” 回忆起找寻女儿路上的艰难,秦女士还觉得历历在目,“孩子丢的第二天是雨夹雪的天气,晚上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好多人一起打手电筒,打着伞去找。”她说,他和丈夫后来背着干粮四五十里地走路去找,一路走着哭着喊着地找,丈夫的脚被冰打出了血丝,她哭昏了双眼,喊哑了喉咙。 “我大海捞针似的找,孩子丢了后,我立马拿钱请了好多亲戚朋友到处搭车坐火车去寻找我的女儿,二十多天里家里的积蓄就用光了。” 不止如此,秦女士还被人耻笑说:“你的孩子死一个丢一个,是不是前世作了什么孽呀?”秦女士的大女儿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而离开了人世,红红的丢失让她更承受不住这种打击。秦女士说,是因为家里当时还有个十岁的儿子,所以想寻死的夫妻俩也只能硬撑了下来。 “我们找不到女儿,也会要让儿子继续找下去。”秦女士还说,她一辈子都不会放弃,会一直寻找下去,有钱就找,没钱打工赚钱了再找。“一听说哪里有人贩子,哪里有寻找孩子的活动,我就去哪里。”16年了,她从来没有放弃过。 “十几年如一日,我没有好好活一天。我只想再看一眼女儿我就心满意足了。”秦女士说,寻女路上的艰辛,只有自己能体会,“再苦我也不觉得苦,只要能见上孩子,我死也瞑目了。” “红红,你在哪里,妈妈50多岁了还在满世界找你,你还活着吗?你还在这个世界上吗?”泣不成声的秦女士顿了很久,说:“我好恨那些买孩子的人,他们不买的话,我们的孩子就不会有人卖,也就不会被拐走。” “我们的好多寻子的家长都因为这个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很多家长比我还苦,他们浪费了自己的青春,我反正老了,但是他们的苦是说不出来的。”秦女士的这一番话让旁边几位家长也禁不住哭了出来。 秦女士觉得,一起的很多家长都很惨,很多家长都承受了很多别人想象不到的压力,她说:“我们这一群人,是各有各的苦,都有死的心。” 生活没希望了 “只要儿子平安” 前几日才在长沙与寻子联盟碰上头的贺女士是五岁男孩王烨鑫的妈妈,据她说,孩子是2009年元月15日下午在娄底双峰县甘棠镇电信局门口失踪的,当时贺女士在收话费,让12岁的女儿带着儿子玩,但是等下午5点多时,贺女士出去找儿子,发现没有如女儿所说的在楼下玩,“第一感觉就是儿子被抱走了。” 贺女士及家人当天晚上找到一点多钟,第二天早上报案后,贺女士叫上亲戚朋友帮忙把方圆十几里的水井,山上,阴沟,河里都找遍了。在电视台也打了寻人启事,但是还是没有儿子的信息。 自从儿子丢了以后,贺女士整天以泪洗面,“天天在床上哭,”一年多里只陆陆续续地上班,每天重复着跑公安局和找孩子的两件事,后来知道有“宝贝回家”这个网站后,贺女士开始学着使用电脑,她请朋友帮她把儿子的资料传上去,“那一阵子,我每天在网上找孩子的信息找到晚上1,2点,早上还没有7点又起来继续看。” 贺女士说,现在她的家都不像一个家了,女儿知道弟弟丢了,看到父母哭她也哭,而自己心情不好也会常常朝女儿发脾气,女儿哭着说:“我也知道弟弟丢了,我也很难受,你还骂我。”贺女士觉得自己同时还伤害了女儿。她说,现在她都不敢回家,怕家里人问儿子的消息,也怕自己回到熟悉的环境中老是想起以前的场景。“丢儿子的半年多来我不敢去街上,不敢去买东西,以前我都是带着儿子的,儿子丢了,我一去就会冲出来哭。” 贺女士很恨人贩子,她说,人贩子要抓一个枪毙一个,这样才不会有人贩子了。买家也同样有罪,没有人买的话,人贩子也不会拐小孩。“我建议国家立法,买家和人贩子同样有罪。” “不找到孩子我死不瞑目,不管多少年。”贺女士说。“我愿意把全部家当都给人贩子,给他做牛做马,打一辈子工我都愿意,只要他能把小孩还给我。我希望养父母能看得到我们这些寻子家庭的辛酸,他们给我们来一个电话我们就心满意足了,只要知道孩子平安。” 只要我们活着 我们就一直走下去 采访完后,一位家长打开电视,里面正放着一条关于年夜饭的新闻,另一位家长无奈地说:“我们的年夜饭还不知道在哪里呢?”有人接口说:“人家过春节我们的春节也不知道怎么过。”据记者了解,寻子联盟从西安出发时只有5个人,一路上有家长陆陆续续地加进来,不能一直走下去的家长也很多,但是一直走下来的几位家长都会随身带着其他家长的寻子资料,为的是“帮助他们扩大影响,更快地找到孩子。” 寻子联盟里的成员都是通过“宝贝回家”这个网站认识的,但是他们的全国寻子的计划却是经过提议后自发组织的,一位家长拿出一张全国地图,对记者说:“这是我们的作战图,我们准备围着全国走一个圈,慢慢把圈划大,扩大到周边各省去。” 一直在全国奔波寻找儿子的杨先生说:“有一分钱我们就会走一步。只要我们活着,我们就会一直走下去。” 至于家里面,他们似乎都已经无暇顾及,“家里面全都乱了套,借钱跑了这么多地方,过年了也不敢回去,要躲债,老人到时候肯定会问小孩的下落,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于在路上遇到的好心人,家长们都一一记着。一位家长告诉记者,前几天他们的车开在高速公路上时,被一辆牌号为津A10158的小车拦住,车主硬塞给了他们400元钱,并且既不让拍照,也不留姓名。而前两天,旅馆楼下的一家体育商行的老板给他们一人买了一盒盒饭,还搬了一箱矿泉水给他们。 寻子联盟内部,家长关系都很好,彼此以大姐,大哥相称,互相之间开玩笑说:“我孩子要是回来了,我就让他认你做干爸。”杨先生告诉记者,昨天一位一路同行的家长因为家里有急事要赶回家,其余人送行时都一起抱头痛哭,“我们的遭遇都一样,都是可怜的父母。”
写完稿子,正是早上三点半的时分,我的心情很复杂。我看到的他们居住的低矮的小旅馆和简单的行李;看到的他们从车里面拿出来的别的家长的寻子海报,一张张热心地摊开举起方便我拍照;我看到把海报收好时一位父亲跪在地上用干净的抹布一张张将其擦拭干净;看到他们互相之间开玩笑说儿子回来了怎么怎么样,指着海报上的照片说这是我的崽,很自豪地说,我的崽那肯定跟我长得像不......我都不禁要被他们逗笑了,可是,事实是,我们都只是在空想而已,我们设想的情景还不知道哪一天能实现。 我突然就很想念自己的爸爸妈妈,当我可以撒娇任性甚至是和父母吵闹时,他们的小孩还不知道身处何方;当我的父母夸奖或者责怪我的时候,他们还在四处奔波,只为了家庭的团圆,只为了享受那份本该属于他们的承欢膝下与全家之欢。 那些亏心的人们,情何以堪? 我看到了真实的眼泪;我看到了欲哭无泪的悲痛;我听到了多年后他们还熟记于心的一点点极小的细节;我看到了他们一路走来的艰辛和继续下去的决心。 我要来了九位家长的QQ号,加第一位家长杨增建的时候,我看到他的个人说明上面写的:“儿子,不管你在哪里,爸爸一定找到你。”顿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后来加的家长网名都是“寻找..”或者“..的妈妈(爸爸)”。似乎第一次,我最直观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儿女是父母的心头肉”,什么叫“骨肉亲情”,什么叫“不离不弃”,什么叫“血浓于水”。 回去的时候,家长们一起把我们送下楼,在寒风夹着的微雨里,我摇下车窗向他们招手,看到他们挥着的手,听到车后传来的“谢谢”,我深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与肩上责任的重大。我想说的是:我会尽自己的最大能力帮助他们。也希望他们都能早日找到自己的孩子,早早回家过个团圆年。更希望,不要再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我清楚地记得电视里新闻中唱起《鲁冰花》的歌时话音突然低落下去的一位父亲,记得拿着海报拍照时他们脸上的那份渴望与急迫的表情,记得那哽咽而说不出话的沙哑的声音,记得夜色中朝我们挥舞的双手,这些一切的一切。 为了孩子,他们学会了上网;为了孩子,他们考了驾照;为了孩子,他们万水千山跑遍;为了孩子,他们风餐露宿,饥寒交迫。这是他们的生活,这是他们最真实的写照。 也许多一点关注,就会找回一个丢失的儿童;就会多一个圆满的家庭。所以,拜托大家,多多帮助他们,在网上提供街上流浪小孩的信息,做义工在网上帮忙寻找,捐钱,出力,我们力所能及的一些,也许就能温暖人心,温暖世道。 让无力者有力,让悲观者前行。让往前走的继续走,让幸福的人更幸福;而我,会一直在你们身后。 让我再次以这三句话勉励自己:“去发现我们所能发现的不足,去改变我们所能改变的不公,去梦想我们所敢梦想的未来。”
照片描述:寻子联盟的父母们以及他们苦苦寻找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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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描述:东方红广场 宝贝回家联盟
照片描述:东方红广场 宝贝回家联盟
照片描述:寻子联盟的父母们以及他们苦苦寻找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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